熙和殿内暗藏的“幻梦散”如同一根毒刺,扎在萧执与林微熹心头。愤怒与后怕之后,是极致的冷静。对方既已出招,且是如此阴损之招,他们便不能再坐以待毙。
“秋雯此人,是关键。”林微熹于灯下沉吟,“她既能被委以投放‘幻梦散’的重任,必是太子妃心腹,且心思缜密。直接审问,恐难有结果,反而打草惊蛇。”
萧执眸光冷冽:“那就让她自己开口。”他看向林微熹,“你之前说,将计就计?”
“不错。”林微熹颔首,“他们想让我‘病’,那我便‘病’给他们看。不仅要‘病’,还要病得合乎情理,病得让他们自以为得计,从而放松警惕,甚至……露出更多马脚。”
一个周密的计划,在夫妻二人的低声商议中逐渐成型。他们要利用秋雯这个“信使”,给东宫传递他们想让对方知道的消息,并创造一个让秋雯不得不“主动”暴露,甚至反水的机会。
翌日起,熙和殿内便隐隐有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。靖王妃似乎精神不济,时常揉按额角,对着账册或绣样出神的时间越来越长,偶尔还会询问侍女一些重复的问题。虽不明显,但细心之人总能察觉。
负责近身伺候的秋雯,自然是观察得最仔细的那个。她依旧沉默寡言,做事稳妥,只是那双低垂的眼眸中,偶尔会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光。
数日后,林微熹“病情”似乎加重了些,传了府中医正来看诊。医正诊脉后,只说是“忧思劳神,肝气郁结”,开了几副安神静心的方子。然而,汤药服下,效果甚微。
这日,林微熹以“心中烦闷,欲静养”为由,屏退了大部分侍女,只留秋雯一人在外间听候。她独自在内室歇息,却“不慎”打翻了床头的安神香炉,香灰洒了一地,其中似乎还混有些许未被完全燃尽的、带着奇异甜香的粉末。
秋雯闻声进来收拾,当她看到那混杂在香灰中的细微粉末时,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,随即迅速而自然地将所有灰烬清理干净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。
然而,她细微的异常,并未逃过隐在暗处石磊的眼睛。
当晚,秋雯便寻了个由头,向负责采买的一个小太监“无意”间透露,王妃近日心神不宁,连常用的安神香似也效果不佳。那小太监,正是东宫安插在靖王府的另一个眼线。
消息很快传回东宫。太子妃薛氏闻报,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意:“看来,那东西开始起作用了。告诉秋雯,做得很好,让她继续留意,尤其是靖王的态度。”
然而,东宫期待的“靖王因王妃病重而方寸大乱”的情形并未出现。萧执除了请太医的次数多了些,依旧每日按时上朝、处理军务,神色如常,只是回府后待在熙和殿的时间更长了些。
这显然不符合太子妃的预期。她需要的是靖王府乱起来,需要的是萧执因私废公的证据。
几日后,机会似乎来了。宫中传出消息,陛下因靖王妃协理中秋宴有功,欲在万寿节时,将一部分命妇朝贺、赐宴的事务也交由靖王妃协助太子妃打理。这无疑是对林微熹能力的又一次肯定与抬举。
就在旨意下达的当晚,熙和殿内传来一声脆响,随即是靖王妃带着哭腔的、有些颠三倒四的抱怨声:“……什么协理!不过是瞧着我好欺侮!整日里那些账目、那些规矩,看得我头昏脑涨……我不干了!谁爱管谁管去!”
声音不大,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。守在殿外的秋雯听得真切,眼中闪过一丝精光。
翌日,林微熹“称病”未起,连府中日常事务也交由鲁娘子暂理。萧执下朝回府,面色阴沉地进入熙和殿,内里隐约传来夫妻二人低低的争执声,虽听不真切,但那压抑的气氛却让殿外侍候的宫人噤若寒蝉。
秋雯借着送茶的机会进去,只见靖王妃背对着门,肩头微微耸动,似在哭泣,靖王则负手立于窗前,周身散发着寒意。她放下茶盏,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。
这一切,都被秋雯当作“重要情报”,通过隐秘渠道送回了东宫。
太子妃接到消息,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。很好,幻梦散开始侵蚀林微熹的心智,让她变得焦躁易怒,甚至敢对陛下安排的差事心生怨怼,还与靖王起了争执。只要再加一把火……
这把“火”,很快便来了。两日后,一名御史在早朝上递了折子,弹劾靖王妃林氏“恃宠生骄,怠慢宫务,更于府中言行无状,有失妇德”,并隐晦提及她“精神恍惚,恐难担当协理万寿节之重任”。
虽然皇帝当庭斥责了那御史“风闻奏事”,但流言却悄然在朝野传开。靖王妃“病了”,而且病得似乎不轻,甚至可能心智受损。
东宫觉得,时机已然成熟。
这日深夜,秋雯接到了一条密令:将剩余的“幻梦散”,放入靖王妃明日要服用的汤药中,加重剂量,务求使其在万寿节前“病重”,无法理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