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月的热浪席卷了昆城,当最后一门考试的结束铃声响起,耿星语放下笔,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考场里弥漫着一种混杂着解脱、疲惫与隐约亢奋的气息。她没有像其他考生那样立刻欢呼或讨论答案,只是安静地收拾好文具,走出考场。
阳光有些刺眼,她抬手挡在额前,看着校门外熙熙攘攘等待的家长人群,心里却异常平静。
持续数年的漫长备战,夹杂着病痛的挣扎、家庭的冲突与情感的波折,在这一刻,似乎都暂时画上了一个休止符。无论结果如何,她已倾尽全力。
回到出租屋,环顾这个承载了她无数孤独与奋斗日夜的小空间,一种强烈的、想要逃离当下环境、立刻奔向某个地方的冲动,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。
她拿出手机,订了第二天最早一班飞往沪城的机票。没有提前告诉黎予。她想给她一个惊喜。
次日下午,当耿星语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,站在黎予学校宿舍楼下时,心脏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加速跳动。
楼门口不断有学生进出,欢声笑语萦绕耳畔,她却只觉得周遭的声音渐渐模糊,只有自己的心跳声格外清晰。
她深吸了一口气,拿出手机,找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拨了出去。
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起了,那边传来黎予熟悉又带着点背景杂音的声音,似乎还有些不耐烦:
“喂?星语?你不是考完了吗,这个时候打电话有什么事情吗?”
耿星语听着她抱怨的语气,想象着她此刻对着电脑皱眉的样子,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。她抬头望向黎予宿舍所在的那扇窗户,轻声说:“嗯,考完了。”
然后,她顿了顿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、恶作剧得逞般的笑意,继续说道:“所以,我来了。”
“啊?来了?来哪儿了?”黎予一时没反应过来,下意识地问。
“在你宿舍楼下。”耿星语清晰地,一字一句地说,“现在,往下看。”
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寂。
几秒钟后,听筒里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,紧接着是椅子被猛地推开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,以及黎予室友疑惑的询问声,但黎予似乎完全没顾上回答。
“你……你站着别动!不许动!我马上下来!”
电话被仓促挂断。
耿星语放下手机,抬头凝望着宿舍楼的出口。不过短短几十秒,她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像一阵风似的从楼道里冲了出来,头发有些凌乱,身上还穿着居家的宽松T恤和短裤,脚上甚至趿拉着一双凉拖。
黎予在门口刹住脚步,目光急切地扫过人群,瞬间就锁定了站在不远处、穿着简单白T恤和浅色牛仔裤、风尘仆仆却眉眼含笑的清瘦身影。
她几步就冲到了耿星语面前,胸口因为奔跑而微微起伏,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人,声音因为极度的惊喜和刚才的奔跑而变了调:
“姐姐?!你……你真的……你怎么……来了?!”
耿星语看着她这副急匆匆跑下来、又惊又喜、连鞋子都来不及换的样子,连日来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,眼底漾开了温柔而明亮的笑意。
“嗯,考完了。”她轻声说,语气里带着如释重负的轻快,“然后就……飞过来了。”
话音未落,黎予已经一步上前,张开双臂,紧紧地、用力地抱住了她。这个拥抱,比以往任何一个隔着屏幕的思念都要真实和滚烫。
黎予的手臂环得很紧,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,下巴搁在她的肩窝,声音闷闷的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:
“来了也不说一声!吓死我了”
耿星语回抱住她,感受着怀中人真实的温度和激动的心跳,鼻尖萦绕着黎予身上熟悉的、带着点颜料和阳光的味道,一直漂浮不定的心,在这一刻终于稳稳落地。
她轻轻拍了拍黎予的背,语气带着纵容的歉意:“想给你个惊喜嘛。”
宿舍楼前来往的学生们看着门口紧紧相拥的两人,都投来善意的目光。
黎予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,但手还紧紧拉着耿星语的手腕,像是怕她一眨眼就消失。她上下打量着耿星语,眉头微蹙:“瘦了。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?”
“有好好吃。”耿星语无奈地笑,“考试消耗大而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