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在死寂中不知流逝了多久,或许只有几分钟,或许已过了一个世纪。
耿星语蜷缩在冰冷的墙角,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,只有偶尔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,证明着生命的存在。
父亲那句恶毒的话,如同最阴冷的毒液,在她血管里蔓延,冻结了所有的感知,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芜和自我怀疑。
就在意识快要被这片黑暗彻底吞噬时,枕边一抹明亮的绿,突兀地撞入了她低垂的、空洞的视野。
是那个代表着黎予的、笑容灿烂的棉花玩偶。
它静静地躺在那里,圆圆的脸上,针线绣出的月牙眼弯着,仿佛在无声地凝视着她,带着黎予特有的、毫无阴霾的温暖和固执的生机。
一瞬间,那个在江边因为她一句“喜欢烟花”就兴奋地跑去买烟花的黎予。
那个在雨里给她撑伞的黎予。
那个笨拙地缝制出这两个玩偶的黎予。
那个说“想抱的时候就有‘我们’”的黎予……
无数个黎予的画面,带着磅礴的生命力,强行冲破了厚重的冰层,照进了她几乎要放弃的世界。
“没有人能‘救’你,我也不能。真正能把你从那个黑暗泥潭里拉出来的,只有你自己。”
黎予曾经说过的话,在此刻清晰地回响在耳边。是啊,能救她的,只有自己。
如果她现在倒下了,放弃了,那黎予所有的陪伴、所有的等待、所有的相信,又算什么?她不能让那个把她从深渊边一次次拉回来的女孩失望,不能让那个用尽全力温暖她的人,最终只换来一片冰冷的虚无。
一股微弱却极其坚韧的力量,从那抹紫色中,从那些温暖的回忆里,生生不息地汲取出来。她不能死。她不能放弃。她还有约定,还有想要并肩同行的人,还有想要抵达的、有黎予在的未来。
她极其缓慢地、用尽了全身力气,抬起了仿佛有千斤重的头。眼神依旧破碎,脸色苍白如纸,但眼底最深的地方,那簇名为“为了黎予”的火苗,艰难地、顽强地重新点燃了。
她扶着墙壁,颤抖着站起身,踉跄地走到床边,拿起了手机。开机,无视了所有来自耿峰的未接来电和辱骂短信,径直点开了与黎予的对话框。
她需要告诉她。她不能一个人承受这一切。
手指在屏幕上缓慢地移动,她尽量用最平和的语气,省略了最伤人的细节:
『和我爸说了复读的事。吵得很厉害。他说不会再给我任何支持。』
消息发出去后,她脱力般地坐在床沿,等待着。几乎是在下一秒,视频通话的请求就弹了出来,急促的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惊心。
耿星语深吸一口气,努力想平复一下情绪,才按下了接听。
屏幕亮起,黎予的脸瞬间占满了屏幕,她的背景似乎是宿舍,但她的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焦急和担忧,声音又急又痛:
“你怎么样了?他现在还在骂你吗?你没事吧?!”
耿星语看着屏幕里那双盛满了关切和心疼的眼睛,鼻腔一酸,差点又要落泪。她强行忍住,偏过头,避开了黎予直接的视线,声音低哑却尽量平稳地回道:
“……没什么大问题。就是……吵了一架。已经结束了。”
她试图轻描淡写,但那浓重的鼻音、泛红的眼眶,以及脸上无法掩饰的、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生气的疲惫和苍白,根本骗不过黎予。
黎予的心狠狠揪紧了。她太了解耿星语,她的“没什么大问题”往往意味着问题已经严重到让她习惯性地自我封闭和承受。
看着她那副明明已经摇摇欲坠却还要强装镇定的样子,黎予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,所有的理智和权衡在瞬间都被抛到了脑后。
“你等着。”黎予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冷静和果断,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。
耿星语还没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,就看到屏幕那头的黎予已经开始快速动作起来。
“黎予?你在干嘛?”耿星语有些茫然地唤了她一声。
“我查一下最快的航班。”黎予头也不抬,语气专注而迅速,“你别挂,就这样开着。”
“你不用……”耿星语下意识地想阻止,她觉得这样太兴师动众,太麻烦黎予了。
“你等一下,”黎予难得用如此强硬的语气打断她,目光从手机屏幕抬起,深深地看了耿星语一眼,那眼神里充满了心痛和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坚定,“姐姐,好好待在房间里,哪里也别去,等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