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开始应徽还是很担心江绪声崩的,毕竟是刚毕业的小孩,还比周围的人小了一圈。
但他自己实在对甲方的语音接受无能,是的,在破口大骂后对方仍然坚持他那套摩尔多瓦语。
应徽实在不明白,在国内就用国语嘛,莫名其妙的。
应徽自认为对各种形式的辱骂已经免疫,在数次重复:听不明白,用国语,要不打字的情况下。
对面这次连骂都不骂,仍然坚持不懈地用着那套小众语言,彻底无法沟通,让应徽怀疑,客户是不是换了个国外友人。
彳亍,江绪声就在应徽头疼时凑上来,平淡地进行着沟通,心态好得很。
原则上,应徽不会和Alpha搭档,抛开江绪声的业务能力不谈,他似乎更像个Beta,身上没有半点侵略性。
两人商量好周三去量房,出门前照例得到江绪声的小点心,应徽回礼送了一盒没动过的巧克力给他。
阳光照到应徽茶色的猫瞳,他突然想到为什么从来没在早晨见到过舒遇,就连下班,舒遇也不会到门口接江绪声。
茶褐色的眼珠转了一圈,应徽好奇地打量江绪声,“最近怎么没见到过舒遇?”
“emmm,他说最近要旅行,过段时间再回来。”
“你怎么问起他?”江绪声状似无意地提起。
“旅行?你不请假陪他吗?”
“他为什么要陪,巴不得自由自在的。”
应徽也不知怎么想的,瞄了江绪声一眼,“那你最近一定很想他吧?”
年轻的情侣都这样,恨不得一天24小时黏对方身上。
“他又不是不回来了。”
江绪声笑意盈盈,并没有正面回答应徽,语气中透出全然的安全感。
这不正是应徽最理想的伴侣状态?
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,对男友没有不健康的占有欲,不会因为感情影响自我,对伴侣完全信任。
虽然这种信任,多少有些太过放心了。
一路无话,两人到了客户给的地址——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岁的回字楼。
窗户是颇具年代感的蓝玻璃,不知是否为整个楼层都贴着白瓷片的缘故,应徽莫名觉得那幢楼给人以异常冰冷的感觉,连阳光都照不暖似的。
在与小区门卫打过招呼以后,大爷僵硬地按下门闸。
应徽站在回字型的空地往楼房上空看,天井型结构像将人困在楼与楼之间,密密麻麻的窗户又像灯笼大的眼睛。
他无端感到压抑,但并未多想,一边走进单元楼生锈的铁闸门一边摁电梯。
“奇怪,那个客户居然愿意花大价钱装修一套老旧的房产。”
“舍得花六位数的人,难不成是有钱没处花?”
那像是很久之前的家属楼,零星走过的几个,也多为沉默不语的老人。
江绪声凝神观察,边附和应徽道:“对呀,这个世界怎么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人呢?”
电梯从14楼往下,过了好久才开,露出内部惨白的灯光映照着橙红色小广告。
应徽踏入电梯的瞬间听到一阵沉重的叹息,地面往下陷了瞬,像踩上隔着地板、富有弹性的软体。
白色灯光忽闪,再回头才发现江绪声还在门外,没有登上电梯,他低头望着地面不知想些什么。
“喂,小江!”
正在这时,江绪声抬眸,漆黑的眼瞳空洞一片,像看不见应徽似的。
电梯正式合拢,彻底隔断应徽的视线,他呼吸一阵急促,不知为何有些心慌,鼻尖渗出汗液。
电梯缓缓上升,应徽决定给江绪声打个电话,电话接通,他“喂”了好几声。
“喂?小江?江绪声?你听得到吗?我已经上来了,你也……”
空洞的声音像在走廊回荡,手机里,应徽并没有听到江绪声的回应,相反,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。
他自己的声音在手机里不断重复:“喂?小江?江绪声?你听得到吗?我已经上来了,你也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