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下榻的官邸,温砚礼的脸色算不上好。
苏慈偷偷瞥了他一眼,见他眉宇间似有郁色,想起他席间也用了不少食物,便小心翼翼地问道:“大人,您可是胃腹有些不舒服?要不要奴婢去煮碗消食的酸梅汤来?”
温砚礼脚步一顿,侧过头,那眼神依旧凉飕飕的,落在她脸上:“不必。”沉默一瞬,又没头没尾地命令道,“以后在外,少笑。碍眼。”
苏慈一下子愣住,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,心里有些许委屈。她笑怎么了,又没得罪他,这位大人的脾气真是越来越阴晴不定了,比六月的天变得还快。
这点细微的情绪波动未能逃过温砚礼的眼睛。他眸光微沉,盯着她:“不服?”
苏慈心头一凛,那点委屈被吓跑了,赶紧摇头:“奴婢不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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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,用罢清淡的早膳,一行人便启程上山。
山路崎岖,轿马难行,多是徒步。温砚礼步履沉稳,苏慈跟在他身后,小口喘着气,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苍翠的景色,对那位传说中的张道人颇感好奇。
在引路樵夫的带领下,他们很快在半山腰一处僻静草庐前找到了这位道人。那张道人约莫四十上下年纪,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道袍,头发随意束着,颇有几分神神叨叨的气质。
他正坐在一块大石上捣药,见来了这许多人,也不惊慌,反而上下打量着为首的温砚礼,掐指便道:“这位居士,印堂发亮,紫气东来,乃大贵之相!不过眉宇间隐有黑煞纠缠,且让贫道为你算上一卦…”
一旁的罗大人见状,赶忙厉声呵斥:“放肆,休得胡言,此乃当朝首辅温大人!”
张道人闻言,捣药的动作一顿,那双飘忽的眼睛清明了几分,仔细看了看温砚礼通身的气度,这才连忙起身,打了个稽首:“原来是大人驾临,贫道失敬,失敬。”
温砚礼并未在意他先前的失礼:“陛下慕道长之名,特命本官前来,请道长入京一见。”
张道人眼珠转了转,倒是极为爽快:“原来是圣上相召,贫道荣幸之至,不知大人欲何时启程?”
“越快越好。”
“好说好说,容贫道收拾一二,改日便可随大人下山。”
他答应得干脆利落,反倒让准备了一番说辞的罗大人有些意外。
事情如此顺利,众人也不多停留,即刻下山。
回城的路上,罗知府为表殷勤,又笑着对温砚礼道:“大人,今日恰巧是我们湖州府一年一度的鲜花节,晚间城里甚是热闹,满街鲜花,还有灯会夜市。古来这便是青年男女相邀出游、互赠鲜花的日子,大人若是有兴致,不妨也去瞧瞧散散心?”
一直安静跟在后面的苏慈,听到有灯会夜市这种热闹看,耳朵微微动了动,双眸不禁露些许向往。她自幼长在临安,但因家变困于闺阁乃至为奴,何曾见过这般热闹的民间节会。
光是想象那满街芬芳的景象,便觉得心痒难耐。她悄悄抬眼,想从温砚礼脸上看出点意思。
然而温砚礼听完罗知府的话,眼底冷然甚无波澜:“嗯。”
苏慈见状,心下微微有些失落,心想那般热闹,以大人的性子,定是不喜的。能远远听罗知府说一说,想象一番,便也知足了。
晚膳过后,温砚礼便入了书房,翻阅罗大人白日送来的本年政务卷宗。
官邸地处城内繁华地段,窗外市井喧嚣隐隐可闻。他正凝神间,忽听几声巨响,绚烂的烟火随即点亮了夜空,也将书房映得忽明忽暗。
温砚礼蹙了蹙眉,扬声唤道:“福安。”
窗外烟火接二连三炸响,声势浩大,掩盖了他的声音。连唤两声,皆无人应答。他只得搁下笔,亲自起身去关窗。
手刚触及窗棂,他的视线不禁被院墙边的一幕吸引了。只见苏慈悄生生地立在墙根下,微微踮着脚尖,透过墙头花窗的缝隙,努力向外张望着。烟火明灭的光芒在她娇柔的侧脸上流转,就像只被外界吸引却又不敢越雷池半步的小雀。
温砚礼关窗的动作顿住了。
墙外的烟花盛放渐歇,喧嚣稍止。苏慈轻轻叹了口气,似是有些遗憾,欲准备转身回房,却猛然瞧见身后不知何时立着的墨色身影,吓得她低呼一声,心脏怦怦直跳。
“大、大人?您怎么在这儿。”她抚着心口,脸颊微热,自己刚才那副模样定然全被他看了去。
温砚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,道了句“跟上”,便转身朝院外走去。
苏慈一愣,不明所以,但还是快步跟了上去。走了几步,她才发现福安哥没有随行,忍不住小声问:“大人,福安哥不一起去吗?”
“不知。”温砚礼语气冷淡